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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寿昌:就算不是神仙,也能写好散文
日期: 2019-03-01 11:42 稿源: 文学自由谈

2018年第3期《文学自由谈》刊登了作家韩石山先生的《散文,神仙也写不好》一文。韩先生认为:


不是说现在的不好,古人也没有几个写得好的。从汉唐到明清,两千年间,诗文通论,好的诗,能说上几十首,好的散文,怕连十篇也说不上。有灵气又有感情,我能看上的,也就那么几篇。……有人会问,苏东坡的散文不好吗?我的看法是,此老有才气,会铺排,少感情,算不得好文章。《史记》《汉书》《资治通鉴》上都有好文章,可那不能算纯正的散文。


韩先生的标准过于苛刻了。

什么是散文?古代文学家把韵文、骈文以外的文学作品统一叫做散文。自从新文学产生以后,人们把文体分成了小说、戏剧、诗歌、散文四大类,其中,散文又包括了随笔、小品、短评、杂感、游记、报告等等。

泱泱五千年中华文明史,古代散文史中出现了不少优秀作品。韩先生提到的宋玉的《登徒子好色赋》固然是其一,而李斯的《谏逐客书》、贾谊的《过秦论》、扬雄的《河东赋》、司马相如的《子虚赋》、刘义庆的《世说新语》、江淹的《别赋》、陶渊明的《归去来兮辞》、陈子昂的《修竹篇序》、柳宗元的《小石潭记》、王勃的《滕王阁序》、欧阳修的《醉翁亭记》,以及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等等,也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名篇。至于现代散文,同样有一大批有成就的作家及其作品,如鲁迅、朱自清、沈从文、巴金、孙犁等等。他们比神仙本事还大吗?可见,就算不是神仙,也照样能写好散文。

当然,我并不是说,是个人就能写好散文。“门槛”还是有的。在我看来,要写出好的散文,必须具备两个条件,一是社会对文学要宽松,二是作者要有个性和良知。

先说第一个条件,即社会氛围要能使作者有一个宽松的话语环境,而宽松的话语环境,是产生好散文的土壤。细细考究你会发现,文化是一定时期的政治、经济的反映,好的散文的出现都和当时的社会状态密切相关。春秋战国时期,百家争鸣,思想空前活跃。各路诸侯忙于为王权争斗,反而给文化留下了发展的空间,也有利于产生好的散文。唐宋两代虽也出现了文字狱,但远没有像明清那样残酷,所以也产生了许多好的散文。元代散文岁缺乏自由抒写个人思想感情的作品,但由于忽必烈对文人并没有大开杀界,还是产生了一些好的作品……到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,散文创作产生了众多流派,如以周作人为代表的言志派,以朱自清、冰心为代表的为人生派,以郁达夫为代表的浪漫派,以徐志摩为代表的唯美派,以鲁迅为代表的哲理派,以及社会分析派等等。各种派别共同存在,也能写出好的散文。再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改革开放,发展经济,人们思想得到了空前解放,从而带来文化大发展,好散文也是层出不穷,涌现出了《紫腾萝瀑布》(宗璞)、《丑石》(贾平凹)、《绵绵土》(牛汉)、《珍珠鸟》(冯骥才)、《我与地坛》(史铁生)、《家乡的小桥》(陈早春)等等。

写出好散文的第二个条件是:作者要有个性和良知。所谓有个性就是一个人在思想、品质、情感、态度等方面不同于其他人,不跟风,不媚俗,不媚人,不眛着良心说话。这是写出好散文的根本。

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,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,这种状态是绝写不出好散文的。明朝思想家、文学家李贽主张个性解放、思想自由,他终生为争取个性解放和思想自由而斗争。在文学方面,李贽提出“童心说”,主张创作要“绝假还真”,抒发己见,头可断而身不可辱,毫不畏缩。在诗文写作风格方面,李贽也主张“真心”,反对当时风行的“摹古”文风.。他在《杂说·焚书》一文中说:


且夫世之真能文者,此其初皆非有意于为文也。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,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,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语之处,蓄极积久,势不能遏。一旦见景生情,触目兴叹,夺他人之酒杯,浇自己之块垒。诉心中之不平,感数奇于千载。既已喷玉唾珠,昭回云汉,为章于天矣。遂亦自负,发狂大叫,流涕恸哭,不能自止。宁使见者闻者,切齿咬牙,欲杀欲割,而终不忍藏于名山,投之水火。


这就是说,好的文章是作者积蓄已久的真情实感,一遇适当时机就会喷薄而出,不仅感动自己也能感动读者,使读者震撼。情感这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,为写散文而写散文,为了某些命题而匆匆捉笔,是写不出好的散文的。你的情感是否真实,读者是最好的批评家、评论者。据说清朝亁隆皇帝一生写了数万首诗,可是真正能让读者记住的又有几首?哪怕是几句也好。而亡国之君南唐后主李煜一首《虞美人·春花秋月何时了》,一句“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,却成了千古绝唱,流芳至今。这就是感情的真挚所产生的力量。

 对现在没有好的散文,我同意韩先生的观点:


现在的人,写不好散文,最主要的一个原因,是想要承载的东西太多。比如刚一下笔,就想到如何体现什么思想,如何贯彻什么精神,把本来是《人民日报》社论的事儿,你都揽在自己身上了,还要一篇小小的文章来承担——这么小的身子,这么重的负担,站都站不直,还要它五光十色、翩翩起舞,怎么能行呢?


这里不仅仅是承担的问题,恰恰是作者没有个性的表现,纯粹是在那里为赋新词强说愁,哪里还有真情实感?有的只是虚情假意,仰人鼻息。这样的作品当然感动不了人,也理所当然称不上好散文。

杨朔是1949年以后国内一个非常著名的散文作家,许多人都学习他的写作方法。笔者年轻时也曾效仿过,但现在回过头再去看,几乎都是顺应某种需要之作,觉得十分扭捏作态,难以感动人,无非是歌功颂德、涂脂抹粉,甚至是看到一个鸡爪印如同小小的个字,就想到集体化的伟大之类,而完全不管社会现实是什么样子、有哪些问题。这样的所谓散文,哪里还有一个文人的良知?这样的作品又怎么能称得上好作品呢?

所以,只要有宽松的社会环境,只要作者有自己的独立思想,一个外因一个内因,两者结合起来,虽然这世上没有神仙,也照样能有好散文出现。至于写作技巧,倒是次要的。



(转自《文学自由谈》2018年第4期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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